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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生产建设兵团!300多万人,和每一个中国人息息相关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鞠利 发布时间:2022-02-16 16:21:33

1950年代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屯垦戍边

向着理想奔跑——王运华长篇小说《蛟龙出天山》读后感

这个时代从来没有留下不该留下的,这个时代从来没有忘却不该被忘却的。只要生命不息,每一个人都会找到自己理想的旗帜,每一群人都会在他们的土地上谱写生命的战歌。

这是我几乎用两天两夜时间,一口气读完王运华先生的长篇小说《蛟龙出天山》后,清醒地跳跃在脑海里的感悟。李秀芩先生在序言里说:“如果一个好人不被理解,这是他所在的群体的悲哀;可倘若一个可敬可爱的群体不被外界知晓和理解,一种可歌可泣的精神不被世人所传颂和推崇,那是我们这个社会、这个时代的悲哀!半个多世纪啊!几代人默默无闻的奉献!而且这种奉献依然在延续,也必将延续下去!作为一个兵团的孩子,一名国家通讯社的记者,血浓于水的情感,国家利益高于一切的职责,都使我无法漠视这样的现实。”李秀芩说:让兵团成为常识!常识,是对相关领域内的基础知识,是在一个社会环境中人与人之间普遍存在的日常共识。而在生活中,芸芸众生忙于生计,安享欢乐,不在意那些似乎可有可无的常识,甚至无视或不屑于一些常识。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生活太沉重!许多人已无暇关注与己无关的事物,那些苦难,那些奋斗,那些理想太过遥远,幸福似乎是天生注定的赐予。是的,拥有这样的心态和状况的人不在少数,我们太平凡,承受不了那些超越眼前的人生之重。其实,生活的真实是:每个人的人生之重都是在你获得幸福的同时而相伴的艰辛,“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是我们每个人无法躲避的责任,而在成就了你小我幸福的背后,照耀了你幸福天空的是这个时代,以及支撑起这个时代发展的默默无闻的一群跋涉者,在近视的眼睛里我们也许看不清甚至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但是,我们必须明白,他们是时代前进的力量,他们散发出阳光的光芒把源源不断的能量输入人间大地,岁月安好,是有人负重前行。王运华先生的长篇小说《蛟龙出天山》,是以高亢嘹亮的声音唱出的一曲“生命战歌”,是叙写新疆人叙写新疆兵团人的一部现实主义文学作品,是隽刻在丰碑上的守卫祖国边陲的大西北人的英雄群像。这个人口达300多万的一群人和每一个中国人息息相关,因为他们每时每刻正在默默无闻地奉献和牺牲,用他们的人生、他们的生命在守护960万平方公里的大西北国土安全,在守护14亿中国人的幸福家园。这个常识,我们必须知道,我们永远要记住!

了解兵团——波澜壮阔的共和国历史的重要部分

在祖国的西北边陲,有着这样一支不穿军装、不拿军饷、永不换防、永不转业的“特殊部队”——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早在西汉初期,为防备匈奴,晁错就向汉文帝提出屯田戍边的方案,在北部边境创办了屯田,以边疆的土地供养边疆的军民,以边疆的军民保卫边疆安全的屯垦戍边方略为后世所沿用,汉唐明清均有大规模的屯垦戍边。新疆的屯垦始于汉武帝时期。公元前105年,汉武帝派军队到眩雷(今伊犁河谷中)屯田,这是我国古代中央政府最早在新疆创办的屯田。《史记·匈奴列传》记载,元封六年(公元前105年),汉政府“以公主妻乌孙王,以分匈奴西方援国。又北益广田至眩雷为塞,而匈奴终不敢以为言”。此后至西汉灭亡为止的113年间,西汉中央政府曾组织两万多汉族军民在天山南北的西域都护府附近地区屯田50万亩。此后东汉、魏晋、隋唐和清朝等都在新疆有大规模的屯垦驻军。到了现代,1949年解放战争进入大反攻阶段,解放军第一野战军第二军和第六军在第一兵团司令员王震的率领下向新疆进军,国民党新疆警备总司令陶峙岳于9月25日发出通电起义,新疆获和平解放,百废待兴。进疆解放军加上国民党起义部队共有17万人,驻军部队开始垦殖生产,一年内就达到了自给自足。


1965年7月5日,周恩来总理、陈毅副总理视察新疆石河子垦区

解放军第一兵团一部分由抗战时期的八路军359旅发展而来,兵团司令员王震就曾担任359旅的旅长,以屯垦出名。抗战时期,为解决八路军和各级党政机关的物资给养,1940年底,第359旅进驻南泥湾,开展大生产运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实现生产自给。二军挺进新疆以后,1954年中央政府决定在新疆成立生产建设兵团的战略举措,赋予部队屯垦戍边的光荣使命,亘古戈壁荒漠改造成生态绿洲,开创了新疆现代化事业、建成了规模化大农业、兴办大型工矿企业,建起了一座座新型城镇。兵团为推动新疆发展、增进民族团结、维护社会稳定、巩固国家边防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生在井冈山,长在南泥湾,转战数万里,屯垦在天山”是对兵团历史的艺术性表述。60多年过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成为中国现存唯一一个生产建设兵团,依然在履行着新疆发展、增进民族团结、维护社会稳定、巩固国家边防的历史作用。小说《蛟龙出天山》是一部弘扬主旋律,突出兵团精神的作品,打开了一部兵团人生活的画卷,讲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继承和发挥人民军队战斗队、工作队、生产队的光荣传统,在新疆广袤的戈壁荒漠和条件恶劣的边境地带忠实履行党和国家赋予的屯垦戍边的历史使命的艰辛历程。第一、建设家园。老革命高德友复原了屯垦戍边的早期景象:“部队进疆后,开始大生产运动。头一件事是开荒……一天开荒三亩五。”描述了:“蓝天作帐地作床,黄沙伴饭可口香,狂风为我送歌声,广阔沙漠好战场”的老一辈的兵团人体现出的热爱祖国、无私奉献、艰苦奋斗、开拓进取的精神,在天山南北开创了新疆现代农业和现代工业的先河。

兵团战士开荒种田第二、守卫边疆。毛泽东同志曾赞扬说:“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有了情况能打仗,我看有希望。”兵团在开发边疆的同时,在保卫边疆方面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从1962年开始,兵团执行“代耕、代牧、代管”任务,在2000多千米的边境线上组建了58个边境农场,形成了一条纵深10-30千米的边境农场带,构筑了一道牢不可摧的国防屏障。王闻道所说:“守的是国土,戍的是边疆,种的是‘政治田’”,师长说:“现在咱们在这里守卫国土不能再丢一寸,否则,就不是兵团人”“边防边防万万不能有边无防啊!”老革命高德友带领战士连夜把对方推过来的边界铁丝网移回去、王闻道带领连队职工“龙口决战”,抗洪水,守护边境线……兵团战士用视死如归的凛然浩气守卫着国土的完整与安全。第三、传承红色基因。60多年来,从组建初期的17万人发展到现在的360万人,一代又一代的兵团儿女像红柳、胡杨一样在戈壁沙漠中深深扎下了根。国庆大假,王闻道和安贞带儿子国庆到界河岸边的民兵哨所,和马建民两口子一起巡视界河,护理界碑,儿子国庆为界碑上的“中国”描红,是对红色基因的种子在人们心中生根发芽的表现。高德友带头开荒种粮、扛枪戍边;张兵周英夫妻为破冰献出生命,马建军张美兰夫妻把守界河作为一个家庭一生的志向;王闻道与暴恐分子格斗……他们巍然屹立,成为永不换防、永不转业、世代接续的戍边力量,是一个个永不挪位、有生命的“界碑”。正是这些兵团人在茫茫戈壁上,用血肉之躯书写了兵团的艰难历程,造就了兵团的辉煌。

领悟人生——正义和邪恶较量,构筑人性之美

天地之道,“日月成行,一寒一暑”,人类永远奔走在追求光明的路上,一群兵团人奔跑着穿越时代的光芒。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有社会的地方就有江湖。社会一直在上演着善与恶的斗争、美与丑的活剧。兵团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各地域的习惯、风俗和生存理念突然聚焦一地,在荒茫之地,一群群目的各异的新人来了,求生存、求发展成为了第一目标。而在文化积淀、民情民俗无所留存的地方,生存的意志异常强烈,就展开了一副生龙活虎的生存画卷。人迹罕至的大自然在被改造,一座座家园在建成;制度在建设,行为在养成;规矩在建立,道德在规范。在物质和精神的不毛之地,万物生长,就自然会上演出一幕幕人性跌宕的戏剧。这里成为实用主义与理想主义竞争的沃土,丛林法则、公平原则、斗争精神不遗余力地轮番上阵,各现风骚。我们理想于一个无私无畏,光明磊落的光明世界,但也无能为力于尔虞我诈的现实情境。这就是稚嫩的人性生长面对兵团贫瘠的精神养料的现实。无法回避,必须面对。其实在生活中,我们一直能感受和观察到那个复杂群体的精神面貌和生存挣扎。有时,是不屑的,有时是愤怒的,有时又是敬佩的。兵团人是一群无私奉献的先行者,一代代人出生了,一代代人留下了,又一代代人迁移了。除了那些光明、那些理想,还有那些阴暗,那些一币两面的卑劣何以表现?怎么能用文学的形象来描述给读者?既让我们喜欢着这群大写的人,还要看到真实的人性遭遇和沦丧?读者会从小说里了解兵团和兵团人,爱着他们,也会从那个世界的阴影中辨析人性的优劣,感悟深刻的人生境界。我们真的不再需要口号和符号化的文学形象,开卷有益,读者需要一种通透的人生感悟,想看到书中一个鲜活的世界,而不是我们臆想的美好镜像。这其实是一个难题。如果没有透彻骨髓的感受,没有怀胎分娩的痛楚,一个普通的作者是无法驾驭那些复杂的人性叙事。而本书的作者做到了。



(一)一块荒莽而承载国家荣辱的珍贵土地“王闻道站在大坝上,向河对岸望去,……还有牧人放牧的羊群,牛群。这些都是异国他乡的景气了。若是回溯一百多年前,这条河还是中国的内河。那一望无垠的土地还是中国的疆土,只是清政府腐败无能,这大好的祖国河山硬是被沙皇帝国鲸吞而去。”王闻道觉得心跳加快,“祖国已经强大起来了,决不能再丢失半寸土地!”主人公王闻道一出场就站在一块高地上。小说无非在叙说一块土地一群人的生活故事,让读者走进那个世界,领略艺术创造出的鲜活的生命。作者对题材的背景把握一次到位:在一个充满历史悲情的土地上展开普通人的生活。这块土地“按国际惯例,河道走到哪里,国界就划在哪里。若是发生塌坝改了河道,受损害的可不只是359团,而是整个的国家利益!我们就成了千古罪人!我们站在了一个充满沧桑而对整个中华民族充满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的土地上。小说题材的背景地只是从兵团下辖14个师中176个团场的背景下而虚拟的一个小小的团场,但读者看到了无边无际、穿透历史的辽阔之地,眼前一亮:在祖国的版图上还有那么一块和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的土地,我们不能没有它!主人公的家园是无可替代的,而由此引发的人物命运连接起了对一个民族的得失和情怀思考。随着故事的深入,这块土地并不为外人所知、所接纳,杜峰委屈,“咱们兵团人辛辛苦苦,默默奉献了几十年,守卫边疆,稳定边疆,建设边疆,谁记得啊!……”这是那块土地上人们的郁闷。大结局的“龙口决战”,惊天地泣鬼神!当洪水即将改道,连队职工不愿意暂时离开家园,王闻道告诉世界,“几千米之外有一条新河流正在形成,如果它一旦形成新的界河,咱们十六连这片土地将不再属于中国……”那可是数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守土有责,王闻道就是挺拔的英雄!“咱们都是守国土的人,国土就是咱们的命。国土丢了就是命丢了,没有了命!”这是王闻道的工作,也是这群人和这块土地的命,他们宣誓,“守住界河,就守住了国土,守住国土,就守住了戍边人的尊严。……胜利,属于勇敢的我们!光荣,属于伟大的祖国!”军垦人“面对蜿蜒的界河,背靠亲爱的祖国,我们种地就是站岗,我们放牧就是巡逻。要问军垦战士想什么?祖国富强就是我们的欢乐。屯垦戍边,维护新疆社会稳定就是一座高大的历史丰碑,任何名和利与之相比都显得微不足道。”无须塑造英雄,这块土地英雄辈出!生活元素天赋的“高大尚”,让一群小人物在共和国界碑的土地旁雕塑着生命的丰碑。

(二)以“情感结构”建构,构筑小说的心灵空间描写兵团,离不开那些政治命题,是本书题材的客观属性。但也因为其“正”,为作者塑造主人公形象带来了难度。如何突破简单的脸谱化的图解,创作出让读者接受的人物形象,打造具有文学生命力的艺术形象,是艺术的高级要求。大时代、大背景,需要有大魅力的典型人物来支撑起艺术空间。作者很好地构建了典型人物的“情感结构”。如果说“屯垦戍边”是已经或者正在定位了的兵团人主体意识,属于“意识形态”的思想层面的定位,表达出各种真实的社会关系,投射到兵团人的各种复杂生存关系之中,这种关系表达着一种意志,一种理性的追求,一种革命目标的要求,是一种希望和理想,但过多地从“意识形态”进行文学描述,那么作品不但会削弱其真实性,同时还会损伤其艺术生命力。作者却以一种练达的文学创作手法,着力于人物形象的“情感结构 ”构建。在文学中,“情感结构”所界定的是正在形塑的集体感受,但尚未成形为意识形态或价值观,除了可以表达形形色色的个体的、私人的情感,也可以清晰地辨析出一个集体普遍的情感类型,从而见微知著显现出社会与个人之间情感因素变化关系,显现出新的群体化文化形式。“情感结构”在艺术中,可以以艺术形象彰显一个群体的公民意识、群体意志、身份危机、集体焦虑等,更加关注于私人与公共的情感状态,关注于个体的与集体的情感融合,是一种对典型化的艺术形象的“心灵状态 ” 的描述,从而奠定主人公的心理基础,表现出强烈的情感生活。这是现实主义文学作品的叙事模式的更高要求。在《蛟龙出天山》中,作者以文学的想象,展开历史的时空,以“情感结构”的模式进行文学叙事。兵团是一个正在成长的“生存圈”,兵团人是一个来自五湖四海的正在成长的集体人群,在“屯垦戍边”的历史前提下,所有的精神都在建构,所有的心灵都在挣扎和成长。群体意志很明确——活下去,为集体和个人;身份危机很突出——活出尊严,不再被社会变化所边缘化;集体焦虑很显现——活出怎样的崭新的人生价值,寻找自我在这块土地上存在的意义。可以说在这些心灵层面的挣扎人比那些具备千年文化传承,有着相对认可和遵循的风土人情、乡规民约的环境里的人群会更激烈也更迷茫,它是环绕在兵团人精神世界里无法逃避的现实困境。他们使命光荣,但一个个内心还有莫名其妙的对远方的期盼;他们精神强悍,但严酷的现实又让他们容易缺失方向,矛盾万分;他们心灵充盈,面对一个完全通过正面教育的心灵成长历程,那些血肉之躯还有更多的文化需求和价值追求,而现实的精神土壤有时是如此脆弱。所有的精神世界一如戈壁变绿洲的物质现实,都在险恶的生存状态下疯长。所以就有了英雄的战歌,理想的坚守,高尚成为了高尚者的通行证;也有了群魔乱舞的疯狂,卑鄙成为了卑鄙者的墓志铭。一切都在一块新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孔子说“何谓人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弗学而能”。作者通透了人性的复杂性,为读者塑造了极具人物性格的一群可爱、可敬,甚至可歌可泣的大写的人,同时呈现了一批人物的恶和欲,自始至终,作品在善和恶的消长中推进人物性格,展现故事情节,人间五味淋漓尽致。

(三)一个搅扰在人民利益、国家利益与个人物欲漩涡中的人群老一代军垦人,献了青春献子孙,献了子孙献终生,只期盼屯垦戍边大业一代代传承。王闻道说“要问军垦战士想什么?祖国富强就是我们的欢乐。”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就犹如前辈,“生在井冈山,长在南泥湾。转战千万里,屯垦在天山。”他是奔着这个理想来的,所以无论他有多少隐忍、烦恼、委屈,他的奋斗也从不失凌云之志,在面对苟有勇一类人的丑恶时,王闻道认为他们是党的事业、兵团事业的背叛者、破坏者。由于苟有勇的身份与背景与战争年代的叛徒不一样,与之斗争颇为曲折复杂。作者特意写王闻道、杜峰等人重温入党誓词,并展开一番关于“对党忠诚,永不叛党”的议论,就是用文学的形象突出了王闻道身上所具备的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的“要敢于担当、敢于斗争,保持斗争精神、增强斗争本领”的特质,这种精神气质一直弥漫在王闻道的身上,一个忠诚、干净、担当的改革开放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者的形象跃然纸上。这是他和他那个群体的集体意识,也是他们的使命。久经历史磨难、受尽欺负和误解的老革命高德友,一直不离界碑,放羊巡边,革命时期的牺牲精神、建设时期的责任意识一直贯穿他的一生,经历的传奇暂不说,那种泰山压顶不弯腰,那种割不断的国土情,摧不垮的军垦魂,闪耀着一个共产党人圣洁的灵魂之光。酒厂厂长徐世清,改革的先锋派。那群连长们,孙国文、季海波、成绍术……适时活灵活现地出现在工作和生活里,对这些小连长大都着墨不多,他们却鲜活地游走在全书的空间,恰如其分地随着情节出现,一个个活灵活现出现兵团人的生活里,性格各异,却托起了兵团基层干部的天地。人性的真善美在一群兵团人的世界里铺开来。“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深入内心。一阴一阳是事物的原貌,在我们看到那些不灭的人性光辉的背后,作者又为我们展现了另一群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人性的卑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郭家仁、苟有勇、林小霞、赵建成……这些都出生于或者成长在兵团的环境,是兵团生活的两代人,人生起步全都从连队开始。他们是一类人,用欲望、无耻、诡计构筑起的另一种精神世界。那块不成熟的土地上的人群里有他们风一样渗透的生存空间,他们的欲望无边无际,他们采用的是实用主义人生哲学。他们相信“在官场上只有一条路可走,凡是有利于你上位的事儿就不顾一切地去做,凡是不利于你上位的事儿,就不顾一切地去反对。”“凡成大事者,上面要趟平,下面要摆平,摆平人是最要紧的。”这是他们的“政治信仰”,也是他们的“人学”。副政委苟有勇临时主持党委工作,他的最大理想是主政359团,他和副团长王闻道一起共事,都走在人生“奋斗”的路上。下连队检查工作,他从林小霞细细的奶沟琢磨起,开始了“两面人”的人生,睡女人、找“野鸡”,黑吃黑玩“圈里人”,设陷阱进行政治陷害,最后,居然置抗洪救险、保卫国土的国家利益于不顾,故意酿造界河改道的危情以表现自己“力挽狂澜”的“功德”,造成界河即将改道的危局,千古罪人啊!无所不恶。而权力对他来说是命,带来的是源源不断的金钱和投桃报李的色欲享乐。在林小霞看来,那些事关人伦的道德,不就是裤裆里那点屁事?为了上位,勾引自己的领导,为了当更大的官,和副师长郭家仁“滚床单”,而她也知道郭家仁却是苟有勇的“再生父母”,是她“主人”的“主人”。在苟有勇面前丧家犬一样卑躬屈膝的赵建成一路帮苟有勇使坏,想折腾谁就动手,不管是老革命还是普通农工,也不管是“自己圈里人”还是“再生父母”,他捏住苟有勇的的软肋和他“斗智斗勇”,互相握住对方违法乱纪的把柄,互相讨好、巴结、低头、陷害,互相贿赂。他们信誓旦旦,“我的老大,让往东决不往西,让杀人决不放火……”其实,他们从不志同道合,从来没有尊长有序,既是同事又是利益体,既像主仆,又像窒息对方的毒气。一群丧失人伦,唯利是图的人物在上演着一出出以“丑恶”为主角的连续剧。“物必自腐而虫生,人必自辱而后忍辱”,他们心惊胆跳地活着、斗着、乐着,他们怨恨着、迷信着、恐惧着。“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没有敬畏只有恐惧,没有信仰只有欲望,这是苟有勇一伙的生存状态。王闻道一行的“不忧不惧”“泛爱而亲仁”,光明磊落;苟有勇之徒的“恶徼以为知者,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极尽人间丑陋。在这个是军队,没军费;是政府,要纳税;是企业,办社会;是农民,入工会的共和国的西部的一块土地上,并没有因为土地的贫瘠而缺失一点点人性的复杂,并没有因为文化的贫瘠而损毁任何人性的高贵。万物生长!“道者盗也”,世人就是要把天地之精神吸收到自己身上来。“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彼此都在偷,都在抢。一群人在抢占人性的高地,另一群人在恶的深渊里结网。构成了一幅幅“情感结构”的画轴,尽显人性芳华。不了解兵团的读者,不要以为这是作者的想象,在一个所有资源匮乏的新生地带,万物之始,一切都真实,一切都在发生。而王运华先生描绘出了,惊惧了读者的眼界。

(四)千万个从兵团农场出发的家庭家庭是社会最基本的细胞,是人赖以生存的物质和精神的家园,它建构了一个社会生存的基石。兵团的家庭构成,都由一个新的社会生态系统催生而来,遍布社会遗传的新变化,充满文化融合的新元素。男女主人公打破地域界限,不同地域的习俗及文化传承交织互动,形成一种充满变化和活力的家庭组合。第一代兵团人操持着天南地北的方言从五湖四海聚来,组建一个新的家庭,生出在第二代、第三代的兵团孩子成长起来,千姿百态的家庭有一点是共同的,他们是屯垦戍边使命的社会产物,他们像千万个家庭一样,血脉相传,把爱延续下去,而原生家庭的代际更替还没有超过第四代。

家庭也是这部小说描述的重点,天地不交而万物不兴,家庭的兴衰关系着兵团发展的走向,这是作者刻意描述的一个社会群体。第一、对第一代兵团人的描述,整部小说都是以铺垫的方式,简单交代的。最集中刻画的是老革命高德友,他对第二代人徐世清说:“我和你爹是四八年初春参的军。那年刚16岁。世清爹比我大两岁……。”说明,徐世清的父亲和高德友是随部队在王震将军指挥下的一野二军部队,他们就是严格意义上的第一代兵团人。“四九年九月,为防止溃逃的敌人跑到新疆再闹事,部队决定翻越祁连山……”“我背上你爹往前走,我俩一起下的山。许多同志眼见革命要胜利了,却牺牲在冰山上!”这是一部史诗,革命者的英雄史诗,惊天地,泣鬼神,都是用理想和信念铸造的大写的人!

1950年,王震将军(左二)在研究石河子垦区规划

兵团人的第二段历史从1952年开始,“部队进疆后,开始大生产运动。头一件事是开荒。”后来(1954年)兵团成立后,还是每年开荒,扩大生产规模。高德友当了排长,“那些年,每天都有从内地赶来找工作的人,三五成群,亲戚托亲戚,团场发展快,成立新连队开荒。还调我到新成立的十连当连长。与你罗大妈结婚后,四个孩子都是和尚头,都很争气,上大学,找工作,自立自强,这苦没白吃。”兵团人的第三段历史进入1962年(这一段历史是在边境线建设团场的历史),边境地区的形势起了变化,老修(苏联现代修正主义)的装甲车在边境上开来跑去,“这些土地早先都是咱们中国的,清政府腐败无能给丢了。现在咱们在这里守卫国土不能再丢一寸,否则,就不是兵团人。”在这里,苟有勇的岳父周团长出场,周团长是从南泥湾进疆的老革命。以后高德友因为第二代兵团人周团长的女婿苟有勇当连长要撤销10连,他们产生矛盾,被开除党籍,一撸到底,但高德友一直守卫在边关。周团长是一野进疆的老革命,临终前被病通折磨得死去活来,打杜冷丁都管不了多久,昏迷中还在喊,冲啊,同志们冲啊!高德友、周团长和徐世清父亲两代人三家人因为兵团建设被连接在一起,兵团的一个个家庭就是这样与共和国的历史一起走来。小说全文对第一代做了这些不多的描述,都是革命时期和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老革命。这是兵团第一代人,第一代家庭来自五湖四海,“为了革命的共同理想走到一起来”,他们的家庭就是“要守好边,戍好边。”高德友说,“等我死了,就埋在这铁丝网边上,还要继续守卫这边”。在对话里述说历史,整部小说里,这种叙事手法较多,作为情节设计和矛盾冲突,文学性有点弱化。但故事是个好故事,历史是段大历史。第二、围绕以王闻道、苟有勇为主线,描写了一个个千姿百态的不同兵团第二代人的家庭。安贞与王闻道相识是在上大学期间,郎才女貌互相倾慕,走在一起是再自然不过的了,但很传奇。作为兵团后代,王闻道为了兑现上大学前对父母、对团领导的承诺,谢绝了留在大城市的机会,回到兵团,以报效养育之恩。安贞的父亲官至正厅,为女儿在内地省机关联系好工作单位,被安贞拒绝了,她要跟着王闻道到边疆去。他们在寻找矢志不移、生死相依的爱情。王闻道发誓:“既便我死,也决不背叛。我们会生死相依,白头到老。”新疆人的爱情就是这样传奇,又不足为道,天南海北,回眸一笑,相见、相恋,然后成家,再生下一群革命的红小子,第二代、第三代……王闻道娶上这样的老婆“真是好福气啊,一回到家就能吃上热腾腾香喷喷的饭了。”遇到王闻道的人生困惑,作为小学校长的的安贞答疑解惑,安贞说:“好人还应该勇敢、智慧、担当,面对不好的人和事,要有力量和能力去抵制、纠正。这样好人才会有好事,好人才会有好报。好人决不应该是忍气吞声、委曲求全、无可奈何的代名词。……光明战胜黑暗、正义战胜邪恶,这才是好人的职责与使命。”一个好女人是成功家庭的基石。安贞陪伴着王闻道走过改革受挫、被政治陷害以及在追剿逃窜的暴恐分子时负伤的所有人生过程。他们诠释着相濡以沫的爱情。周团长女儿周小丽嫁给苟有勇是遇人不淑吧?苟有勇眼里只有利益。岳父病危,周小丽几经催促,苟有勇即将前往,心中想:“周老爷子是老红军、老八路,重病在身,住在医院,师(市)领导少不了前去看望,这是接触领导的绝佳机会,若是老爷子再向李书记、丁师长讲讲自己的事,这事(提拔)顺理成章地解决了。”这时,苟有勇打开保险箱,取出装满受贿资金的十多个大号、中号的牛皮纸信封,数也没数装进大公文包中,又拿起一块玉器,心中盘算:“就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只要上位坐稳位子,就会有更多更好的东西。”他不忘给郭家仁行贿做精心准备。出门前,打个时间差,一把将林小霞搂在怀中,抓住那富有弹性的东西搓揉起来……这时,手机铃声响了,是妻子周小丽打来的……周小丽很生气。周小丽这一辈子都会生气下去。苟有勇从排长、连长、科长、副政委一路走来,多亏岳父周团长关照……他觉得在团场做的一些事对不住周小丽,但转念又想,自己打拼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买二百多平米的复式楼房、管儿子在北京读书,筹备儿子毕业后买房钱……不能靠周小丽那点死工资。周小丽和孩子似乎是无辜的,但苟有勇已经打破了所有做人的底线,“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这是这个家庭的宿命。遗憾的是小说至结尾,都没有给出苟有勇恶有恶报的结局,有读者说:“我怀疑这个社会!”作者是小说的上帝,在原则上做出选择,这也是作家的责任。第三、贫困户苏河清艰辛度日,受尽底层人的委屈,却依然本本分分做人,创造着幸福生活,苏河清的家庭就是千万个兵团人普普通通又令人无比唏嘘的家庭。苏河清的目的简简单单,利用农闲搞点小买卖,倒腾早熟西瓜,养家养在外地上大学的两个孩子。但这个愿望实现起来很难。连长成绍木是个好吃好喝的主,又不肯花钱买,让联防队员冲上去说拉车的毛驴啃连队的树皮,罚款100元,又抱走三个西瓜。苏河清只有哭,又气又恨,边打毛驴边骂:“你当自己是联防队吗,想拿啥就拿啥?你当自己是连长吗,想吃啥就吃啥?”好心酸!小干部欺负农工,法治意识淡薄是普通兵团人的日常。苏河清从此懒惰,混日子,“生了病就硬撑着,实在撑不住了,问邻居借上十几块钱买些药吃。”副团长王闻道改变了他,“穷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志气。”王闻道教他树立生活信心,做农副产品生意,安排连长成绍术赔款,担保小额贷款,挂钩联系扶贫。苏河清买一头小毛驴,又开始做小买卖,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两个在内地上大学的孩子生活也有了改善。在一切好起来时,又被村霸一样的苟有勇的司机暴打,开车拖死了他赖以营生的小毛驴。我们对苏河清的遭遇充满同情,兵团人鱼龙混杂,有些普通人遭遇的灾难其实就是人祸!历经磨难,苏河清在一群好人的帮助下,开始了幸福创业,做了几件事:一是申请退出贫困户,不再要任何救济,二是找一批贫困户的哥们养鸡养鹅,扩大生产规模,共同发家致富。三是进城找公司签合同,长远发展。苏河清的孩子原想让父母亲离开这个让人抬不起头的地方,从大学回来,看到了曾经被生活压弯腰的“父亲忙得可开心了”“我爸看重的不是钱,而是生活原有的滋味和人生的尊严。”这个兵团人的第三代,就要大学毕业了,被山东电视台面试通过,但他要回家乡,“我爸搞产业,搞实体,我开网店,进行网上销售,网上网下结合,创新业。”苏小清、苏大河的认识转变和人生选择,看似一个小问题,在当下改革开放的环境里“孔雀东南飞”,一批批兵团孩子离开了,我们的接班人在哪里?兵团孩子的选择意味着给兵团的事业留根的大问题,是稳疆固疆的现实需要。我只能用两首歌来表达孩子们留疆给我的感慨:

《大中国》

“我们都有一个家名字叫中国兄弟姐妹都很多……我们的大中国呀好大的一个家永远那个永远那个我要伴随她……”

《国是我的国,家是我的家》

“都说国很大 其实一个家一心装满国 一手撑起家家是最小国 国是千万家在世界的国 在天地的家有了强的国 才有富的家”

苏河清一家两代,是第二代、第三代兵团人,他们的人生选择连着国家的幸福,局外人不一定能够理解这种人生选择的意义,这却是几代兵团人也许是世世代代兵团人与生俱来的使命。第四、梁英等人的特殊家庭,是新疆兵团土地上开出的奇葩,叙写着民族融合的史诗。拾棉花工作是兵团的常态。梁英和一代二代兵团人的出身不同,他们夫妻来自内地,融入到兵团第二代人的生活里,带来了内地人的新理念,敢闯敢干,成了植棉大户,自然需要拾花工。梁英豪气、热情、感恩。她从给素昧平生的维吾尔族拾花工买买提借3万块钱开始,重新组建了一个民族团结的大家庭。兵团是民族团结的大熔炉,也是社会稳定的铜墙铁壁,一个种植大户梁英的特殊家庭,把这篇大文章铺开来。买买提的母亲抱住梁英激动地说:“丫头子,你帮助我们全家,救了我的命,是我们家的恩人。”她们像久别重逢的亲人相拥而泣。买买提自豪地说:“广播听着呢,党的好政策知道呢。还是妈妈让我外出打工,学国语,要不怎么会遇上你们这么多好人。”梁英说:“大妈,我就做你的女儿吧,这样我就在四川有一个汉族妈妈,在新疆有一个维吾尔族妈妈,走到哪里都有人疼爱。”买买提有了梁英这个姐姐,改名字叫“买买提建疆”,姐姐身份证也改成“梁英古丽”,寓意民族共同建设美丽的新疆。不了解新疆区情的读者,对这一段描述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这样?其实,在新疆,有一种新疆人与生俱来的生活就是开展“民族团结一家亲”活动。每一个家庭都会和另一个家庭结成不同民族的对子,认个哥哥弟弟或姐姐妹妹,不同家庭组成一家人,按年龄和辈分“称兄道弟”,他们就成为一辈子的亲人,互帮互助互学互爱,学习在一起,工作在一起,生活在一起。这样的特殊家庭比比皆是,太普遍了,但对外地的读者却打开了一个新天地。通过这个特殊家庭的生活,展现了以买买提一家为代表的维吾尔族的风情画卷,让我们看到了兵团人生活的另一面,看到了多民族大家庭里多元一体的中华文化和中华民族认同的历史进程,这是新疆以及兵团各民族融合发展的必然趋势。梁英说,“姐帮你呀,姐要带你去打工、拾棉花,还要把技术教给你,让你快快地富起来,成为全村最富的人!”买买提后来成为了植棉能手,带领全村人脱贫致富。由买买提的生活,带出了艾力的一个家庭,他和他的哥哥曾经深受宗教极端思想蛊惑,后来在梁英和王闻道的教育下,艾力兄弟感动和转变,不断觉醒,融入到民族团结的洪流中,站在了反分裂斗争的第一线。梁英特殊家庭的特殊意义非同一般。买买提7岁的大儿子阿迪力,从南疆夏巴河村来到359团小学部读书。王闻道见梁英又是结亲又是帮买买提组织村民外出打工挣钱,有心想帮一把,让阿迪力与自己的儿子王国庆一起学习、一起生活,安贞精心安排两人住在一个屋子,每人一张床,一个书桌。从此,阿迪力叫王闻道两口子爸妈。东方有一块土地,她好大,好大,好大。古来的人叫她西域,叫她西域,西域。大大的戈壁,大大的沙漠……还有高高大大的新疆人!这就是新疆人和兵团人的绿色的家园,是我们播种爱情的地方,我们收获理想的地方。还有什么人间大爱能够超越这种大爱的边际?这种爱像一条长河追赶着太阳……

向着理想奔跑——作家的现实主义文学使命

新疆是祖国西部的一块文学高地。地理上的辽阔恢弘,使新疆包括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变革发展总是成为国家和世界经济发展的要地;多民族聚居的特点,决定了新疆社会生活的丰富多彩;多样性民族文化的共存,衍生了多元一体的文化属性;以社会稳定和长治久安为总目标,努力建设团结和谐、繁荣富裕、文明进步、安居乐业的社会主义新疆的伟大进程,为新疆文学创作展现了一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这些都为文学素材提供了丰厚的主题,为文学创作提供了不绝的源头活水。在这片辽阔大地上,文学创作,一直高扬着爱国主义的主旋律,追求着真善美的永恒价值。作家的现实主义文学使命也就凸显出来了——站在这块文学高地上,志存高远,高举人民的旗帜,高举时代的旗帜,追随时代的步伐,推动文学创新,创作出无愧于伟大时代的文学作品,成为时代风气的先觉者、先行者、先倡者,书写和记录人民的伟大实践、时代的进步要求。向着理想奔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我读过《蛟龙出天山》最深刻的感受。



责任编辑:王涛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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